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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报告“罗生门”
9月8日晚，已是下班时间，科融环境位于北京的办公室仍灯火通明，一场“杯中风暴”正在酝酿。
公司监事长王豫刚匆匆赶到，进门就质问公司董事长李庆义，“张永辉的辞职报告是他本人签署的吗？”李庆义回答“是”。然而，在场的张永辉立马反驳，“我没有签署过这份辞职报告！”
“9月8日早上10时左右，李庆义找到我，要求我当日辞去公司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职务。我未同意，要求与实际控制人毛凤丽沟通后再商议。但9月8日晚7时左右，却见到了科融环境发布的关于我辞职的公告。”张永辉表示。
科融环境的这份公告称，公司董事会于9月7日收到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张永辉的辞职报告，其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职务，并将继续在公司担任董事职务。
看到这份公告后，王豫刚立马致电李庆义询问真假，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连夜奔赴办公室当面核实，于是便发生了开头的一幕。当时，在场的除了李庆义、王豫刚和张永辉，还有科融环境董事郑军。当着众人的面，张永辉现场写下了一份个人声明，整个过程进行了录像取证。
张永辉在这份声明中特别提出，“根据交易所的规定，董监高辞职后应该在两个交易日内公告。本人声明，两个交易日内未签署过辞职报告，本人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耐人寻味的是，张永辉特别强调“两个交易日内未签署过辞职报告”。当时在场的刘刚（化名）告诉中国证券报者，“刚开始张永辉坚决否认签署过这份辞职报告，然后李庆义说要拿去做司法鉴定，张永辉才承认是自己签署的，不过是在今年2月签署的。”刘刚是丰利财富的股东，而丰利财富是科融环境控股股东的母公司。
如果辞职报告是在2月份签署，为何直到9月8日才派上用场，并引发了科融环境的董事纠纷；张永辉提前签署辞职报告有何隐情。
丰利财富的多位股东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这份“提前签署的辞职报告”是毛凤丽与张永辉“情变”之后逼其签署的。
去年10月12日，丰利财富的重要股东集体收到了一份邮件，称毛凤丽与张永辉存在“婚外情”。“今年春节期间，丰利的重要股东一起吃饭，当时张永辉没来，毛凤丽则显得闷闷不乐，饭局也草草收场。后来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情变’。”刘刚表示。
今年9月10日，科融环境召开董事会，对“李庆义提议刘大治担任公司财务负责人”的议案进行表决，在6名出席的董事中，除独立董事廖良汉投弃权票外，其他5名董事均投赞成票，其中就包括毛凤丽。
9月11日，深交所向科融环境发出问询函。问询函指出，公司在公告中披露张永辉申请辞去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的职务，而相关报道称张永辉未签署辞职申请，公司向我部报备的辞职申请也未签署日期。要求公司核实报备文件是否真实有效，并补充说明张永辉是否真实自愿辞去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的职务。
9月14日晚间，科融环境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时称，8月中下旬，张永辉向公司董事会提交亲笔书写并签名的辞职申请，申请辞去公司的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职务。由于当时公司未有新的财务负责人人选，经公司时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毛凤丽和张永辉口头沟通达成一致，上述辞职申请日期部分暂留白，待公司确定拟续聘新的财务负责人后，辞职申请即立刻生效。
科融环境表示，9月6日，公司董事会意向选聘新的财务负责人；9月8日，公司就张永辉辞职一事在相关媒体上予以公告。因此，公司报备的文件真实有效，张永辉申请辞去公司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的职务是其真实自愿。
对于张永辉“被辞职”的情况，9月11日，王豫刚发布声明称，“作为科融环境监事会主席，未收到本次董事会会议通知及有关议案，事前也并未审阅相关内容，公告中内容与事实不符，本人将按照相关规定启动问责程序。”
“因工作原因未出席临时董事会”的郑军也通过王豫刚发声，“本人于9月11日才获悉科融环境召开董事会；9月8日晚，收到了张永辉的申诉，称在其本人没有提出书面申请辞职的情况下，科融环境以公告的形式对外宣布其自愿辞去除上市公司董事之外的所有职务；公司董事会秘书已经丧失了发布审核信息披露的权力。”
至此，丰利财富股东“内斗”全面公开化。中国证券报记者致电两位当事人张永辉和毛凤丽。张永辉表示，“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毛凤丽的电话直至记者发稿时仍没有打通。
妙手偶得控制权
丰利财富的股东“内斗”还要从其子公司天津丰利拿下科融环境控制权说起。
去年6月28日，科融环境公告称，公司原控股股东杰能科技的37位自然人股东与天津丰利签署《股权转让协议》，将所持杰能科技股权转让给天津丰利，交易完成后天津丰利持有杰能科技91.96%股份，间接持有上市公司总股本的29.46%，从而获得科融环境的控制权。同时，天津丰利的实际控制人毛凤丽成为科融环境的实际控制人。
刘刚称，丰利财富是一家小型私募公司，为支付控制权转让款，天津丰利只用了6000万元自有资金，从科融环境控股股东借了1.5亿元，同时还有7亿元过桥贷款。“拿到控制权的时候，整个丰利仅10人。当时有人开玩笑说，‘一进办公室，全是董监高’。之前我们从来没有管理过5个员工以上的公司，哪有能力和经验去操盘一家上市公司？”
既无实力，又无能力，天津丰利是怎么拿下科融环境的控制权的？
2015年10月，丰利财富申请挂牌新三板，挂牌材料于当年10月26日在全国股转系统进行了披露。“当时我们以15亿元的估值进行了一笔融资，引进了40多名股东。当时承诺2015年年底挂牌，并与这些股东签订了回购条款。但挂牌过程并不顺利。”刘刚表示。
2015年12月，证监会叫停了PE、小贷、P2P等类型的金融机构在新三板挂牌。全国股转系统也于2016年5月27日发布通知，明确表示小贷、担保、融资租赁、商业保理、典当等企业的挂牌申请暂不受理，已受理企业终止审查。
挂牌无望，使得上述40多名股东不满，并引发回购风险。据刘刚回忆当时的情形，毛凤丽为了安抚这些股东，突然表示，“我们正准备收购一家A股公司。”
多名丰利财富股东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丰利财富当时根本就没有收购A股上市公司的打算，当时听了毛凤丽的表态后感到震惊。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丰利财富的股东之一——姚东多年前曾在科融环境担任董秘一职，离职后一直与科融环境方面保持联系，并知晓科融环境控股股东方面有意转让控股权。据了解，姚东与科融环境控股股东方面进行了接触，觉得此事“靠谱”。于是，与毛凤丽进行接洽，最终促成了此次交易。
在控制权转让前，杰能科技持有科融环境32.41%股份。为了避免触发30%的要约收购红线，2016年6月6日，杰能科技通过大宗交易减持了2100万股，持股比例从32.41%下降到29.46%。
当时，毛凤丽与科融环境时任董事长贾红生谈的条件是，贾红生继续负责上市公司三年，而丰利方面则负责资本运作。不过，刘刚对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刚入主科融环境时，就觉得毛凤丽的思路不对。当时我们召集科融环境的高管举行了一次会议，要求所有子公司将公章全部送到徐州总部。”
随后，丰利方面开始对科融环境原管理层进行了“清理”，这直接引发科融环境原管理层的反击，并向丰利方面讨要1.15亿元相关款项。
去年9月，丰利方面支付了2800多万元，还有8600万元需要偿还。此时，科融环境原管理层被举报。今年1月26日，科融环境公告称，公司从徐州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获悉，公司原董事长贾红生、原财务总监彭育蓉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徐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检察院批准逮捕。
对科融环境原管理层的“清理”也引发了丰利财富内部的分歧。
去年10月17日，科融环境举行董事会，通过了免去李贵蓉公司总经理职务并聘任毛凤丽女士为公司总经理，以及免去彭育蓉公司财务负责人、副总经理职务，聘任张永辉为公司财务负责人的决议。
不过，上述两项决议都是以5票赞成4票弃权的结果涉险过关。包括独立董事耿成轩、赵春祥以及董事贾红生和姚东在内的四名董事会成员投了弃权票，原因均是根据公司提供的解聘理由，及向当事人了解的情况，无法判断聘解的合理性。值得注意的是，促成控制权转让的丰利财富股东姚东投了弃权票。
很快，贾红生和姚东就因为弃权票付出了代价。在去年10月26日举行的科融环境股东大会上，通过了免去贾红生和姚东担任的第三届董事会董事职务的议案。
殃及上市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天津丰利入主后，科融环境开始陷入大幅亏损的境地。2016年第三季度，科融环境亏损4217.87万元，第四季度再亏1.02亿元，2016年全年亏损1.32亿元，由盈转亏。
进入2017年，科融环境的形势依然严峻。今年3月，科融环境出售了位于北京丰台的两处商品房，分别获得2192万元和539万元处置收益。即便如此，尽管科融环境一季度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2629.12万元，但扣非后净利润只有257.95万元。
“入主科融环境后，随着公司原管理层被‘清理’，公司的发展陷入停滞。”刘刚表示，科融环境聊城PPP项目折戟仅是冰山一角。
2015年5月，科融环境中标山东聊城市节能减排财政政策综合示范城市72亿元PPP合作建设项目。据相关媒体2016年11月的报道，聊城市相关负责人表示，和科融环境的PPP合作已经终止。同时，科融环境中标的72亿元PPP项目没有任何实质推进，负责聊城PPP项目小组已经撤离当地。
在发展陷入停滞的情况下，科融环境试图通过并购的方式激活自身的发展。今年6月29日晚间，科融环境公告称，拟3.85亿元现金收购永葆环保70%的股权。标的公司股东方承诺，2017年、2018年的扣非净利润分别不低于4500万元、5500万元。
永葆环保于2015年挂牌新三板，2013年-2015年，该公司分别实现净利润197万元、436万元、291万元，扣非后净利润分别为196万元、446万元、98万元。2016年，该公司业绩飙升，净利润达到3141.28万元，增速达977%，扣非后净利润高达2989.47万元，翻了29倍。增速之快引发多方质疑。
“我们就是一家私募机构，没有任何产业背景，偶然拿到一家上市公司控制权，但根本没有玩转。”刘刚表示，丰利财富自身也已经难保。
今年9月4日，丰利财富的小股东委托律师发起了股东大会，通过了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丰利财富进行尽调的决议。据参加股东大会的小股东透露，有会计师拎着一兜账本要“逃离”现场，被王豫刚当场“逮住”。
同时，科融环境也因股票质压平仓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据科融环境公告，截至7月31日，控股股东徐州丰利已将持有公司股份总数的94.10%进行了质押。不过，对于媒体质疑的平仓危机，科融环境发布澄清公告进行了否认。
不过，9月14日，江苏证监局向公司发出关注函。关注函指出，你公司大股东质押的股份存在被强平的风险。对于媒体质疑，要求公司立即进行自查，就上诉事项是否属实、是否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发表明确自查结论，并向社会公告。
此外，今年4月18日，科融环境披露了时任公司董事长毛凤丽及公司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管理团队）的增持计划。上述增持主体计划自公告披露之日起12个月内拟通过深圳证券交易所交易系统增持公司股份，计划增持金额下限为1亿元，上限为10亿元。增持股份的价格上限为15元/股。但5个月过去了，只有李庆义耗资74万元增持了10万股。
7月24日，科融环境公告称，公司实控人、时任董事长毛凤丽向员工发出“兜底式增持”倡议，并承诺凡于2017年7月24日至7月26日期间净买入的科融环境股票，且连续持有12个月以上并在职的员工，造成损失的由毛凤丽以个人资金予以补偿。若有增值收益则归员工个人所有。但随后毛凤丽就辞去了董事长一职。
9月14日，科融环境收到江苏证监局的关注函。科融环境因副董事长、财务负责人张永辉辞职报告的“罗生门”引发了监管层关注，公司控股股东“丰利系”的“内斗”由此彻底公开化。
一年多前，作为一家“既没有钱，又没有人”的名不见经传的私募机构，丰利财富却妙手偶得，意外拿下了科融环境的控制权。
在清理科融环境原管理层的过程中，丰利方面与科融环境原管理层形成激烈对峙，并引发丰利财富的“内斗”，并最终祸及上市公司。科融环境由此陷入人事动荡、业绩下滑、业务停顿的困境。业内人士指出，上市公司控制权转让如火如荼，但这种既没有产业背景，又没有资金实力的新主，难以给上市公司发展带来有益推动。
